任何人对于自己的大学都会有很深厚的感情的,倒不一定和大学本身有什么关系。对所有人来说,大学代表着大家初次离家独立生活那段日子。而且我们人生的起步,就在大学毕业那个时刻。那时的一闪念,对于我们后来的一生,都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。人生过得实在太快了。我第一次参加的清华校庆,是70周年校庆。一转眼,已经100年校庆了,好像不久就要过200年校庆似的。这人生鲜果,我还没怎么尝到滋味,难道已经下肚了?
回顾清华大学的百年历史,特别是在梅贻琦领导的那20年(包括抗战八年)以外的80年,就可以看到中国的百年sorry历史。清华大学的前身,是清廷用对美国的庚子赔款建立起来的“遊美学务处”及附设“肄业馆”。其目的是留美预备班(学生留美费用亦由庚子赔款支付)。刚办起来,清廷就倒了。在北洋军阀时期和民国初期,校领导一直搞不定。1928年梅贻琦再度出掌清华,经抗日期间的西南联大,直到1948年他离开清华南下,梅校长以其包容一切思想之精神,为清华的奠定了基础。“解放”以后,在党的严密领导下,自由之思想,再没有发声的机会。在文革期间,清华学生更被毛利用,充当反人民的急先锋的角色,终于导致全中国各民族的恶梦。文革以后,国门再次打开,大批清华毕业生,沿着梅校长当年的足迹,从清华来到美国,在新世界闯荡一个新的人生。目前,美国很多城市里的清华人聚会都数以千计。有些从中国来美国访问的人,和我们这帮清华人接触以后经常说,闹了半天清华还是出了不少人才,只不过跑道美国来了。可见,百年之后,清华又成为了留美预备班。
前些天,朋友带给我一瓶百年校庆内供酒,孩子见到漂亮的包装袋,就把酒从包装袋里拿出来,然后用包装袋装他们的垃圾宝贝(他们的宝贝,我眼中的垃圾),我见到以后,就立刻把袋子收了回来。后来想想,我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。这可能就是对清华那五年的记忆在作怪吧。这瓶内供酒,就成了我清华五年的替身。在那五年的时间里,我想了很多事情、看了很多书、学了很多东西。最后,在毕业的那个时刻,在中国近代史上最长的一个和平改良时期之后(1978-1985),义无反顾地“自费”来到美国。当年所谓的“自费”实际上就是写一封信给美国学校,说我没有能力付申请费、学费、生活费。如果你不能免了我的申请费,就不必回我的这封信,否则请寄一份申请表给我。在那种条件下,我们来到美国学习美国社会。后来在1989年之后,下定决心,在新世界安家、生根,用脚投北京一票。
当年梅贻琦校长从来不听国民党大员的劝说,或者屈从于军统流氓的威逼。他广集天下人才,拒绝以政治理由开除教职员工。闻一多就是在他鼻子底下被军同特务暗杀的。当然,梅贻琦知道戴笠不敢杀他。但是,如今的当局却没有这个滞障,只要你有头上长有反骨,谁都敢抓。根据现代的做法,对于名流,当局倒是不杀了。这可能就是当局所谓的与时俱进吧。
清华最近的六十年,最可悲的,就是失去了闻一多拍案而起的精神,失去了朱自清不食嗟来之食的气概,失去了梅贻琦独立办学的可能。结果,一家之言控制整个学校,现在人讲清华,就说政a治b局c的d常e委f里g面有几个清华的。完全不问这些人到底是为老百姓做了好事还是坏事。校庆的时候,朱h熔i基j到经管学院也是一肚子抱怨,其中包括有关部门不让他发表他当k副l总m理、总n理o时的讲话、批p示、书信。看样子,中国的心正的人,受心不正的人辖制,还是同样的状况。但是,毕竟没有了梅贻琦。
但是这里面可能有一个比较说明问题的事情。当年欧洲是自由思想的发源地,很大程度上就是欧洲的国家互相之间相互独立。换句话说,一个思想家(例如伏尔泰)在一个国家(法国)受到通缉,他就可以跑到另外一个国家(普鲁士)被待若上宾。如果和欧洲任何一个国家的君主都谈不来,还可以干脆离开欧洲到新大陆。今天,和中国当局意见相左的诸君,可以去欧洲,或者像更多的那些人一样,直接来新大陆。这些人的思想会反馈回中国(就象美国的民主试验结果回过头来影响欧洲那样)。目前大量海归的认识,会或多或少地把美国的思想带回去一些(虽然他们很多人海归是因为在美国挣钱太困难,而他们挣钱太困难的原因是他们没有真正吃透、接受美国的思想)。从这个角度来讲,中国的未来,比两千年闭关锁国,要乐观得多。关于整个中国前途,正在我的《预测中国的未来》系列文章中讨论。不在这里重复。
衷心祝愿,母校(乃至全中国)在未来一百年,能够写下有骨头、有胆气的光辉的历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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